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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李愚

虽然大片《007》来势凶猛，但周子陽的《乌海》还是颇受影迷关注。

2017年周子陽自编自导的处女作《老兽》，一鸣惊人。

第二部作品《乌海》在一些国际影展上有所斩获，尤其是黄轩的表演赢得如潮好评。

与《老兽》一样，周子陽在《乌海》里仍旧保持着与现实的密切关系，导演有着鲜明的探究社会问题的意识。

并且，周子陽在影像上有更明确的追求。超现实意象的频繁使用，是他两部电影里形成的鲜明特点。

“凤凰男”的毁灭

《乌海》讲述的其实是一个“凤凰男”毁灭的故事。

电影为观众呈现了“毁灭”这一急转直下的过程，没有反转、没有救赎，只有失控的坠落。

当然，真正可怕的是，《乌海》里的故事是那么真切；黄轩饰演的主人公杨华，与我们身边的某一个男人——或者我们自己，是那么相似。

杨华是个“凤凰男”，家境很普通。

妻子苗唯明显有更好的家境。

比如他们婚后所住的房子，是婚前苗唯的父母为苗唯购买的。

“没什么钱”，让杨华在岳父母面前，有点抬不起头来。

岳母对杨华的评价

这是杨华想要赚大钱的动机之一。

所以，他就跟很多对自己的能力缺乏清醒认知的男人一样，为了面子开始不切实际的“宏大事业”。

很快他就遭遇挫败，被各方“围剿”。

他交友不慎，合伙的生意凉了，朋友并不打算把钱归还给他。

他做生意的钱有一部分是找高利贷借的，房子、车子也抵押了。

高利贷利滚利，欠的钱越多越还不上，催债的人越来越凶，已经找上家门去讨要。

为了拿到钱，他只能帮朋友追债，没料到朋友做的是裸贷的生意。

他给裸贷女孩的善意廉价又可笑，女孩还是被逼死了。

婚姻的危机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杨华以为，妻子对他不忠。

但他仍心怀侥幸，毕竟家庭是他仅剩的庇护所。

他恳求妻子能否让岳父帮忙，这是仅存的一丝希望，被妻子否决。

他问起妻子，肚中的孩子是谁的。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、却是他预设的答案。

重重压力下，杨华绷紧的神经线断裂了，他做出可怕的举动……

一个普通的、灵魂中多少还有些善意的男人，差点成了杀妻凶手。

放在社会新闻里，他是一个面目模糊的恶人，只配得到千夫所指。

但电影让我们清晰看到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，缘何做出可怕的事。

他的每一步坠落，都有迹可循。

黄轩贡献了他演艺生涯最精彩的表演之一，这也是黄轩一个转型性的角色。

自出道以来，黄轩的角色基本就定格在“正面”两个字，或是文弱书生、或是谦谦君子、或是霸道总裁、或是质朴小伙，气质相对单一。

这一回杨华是一个“素人”，一个有善有恶的普通人，一个不讨喜却更真实的“凤凰男”。

本片多场复杂情绪的表演都使用了长镜头一气呵成，几场情绪爆发的戏，比如吵架，火烧帐篷瘫倒在沙漠上，以及最后的哭戏，情绪递进相当分明，有怨气、怒气、邪气和戾气，丝丝入扣、步步惊心还原了一个普通男人内心的崩塌。

影像的野心

《乌海》让人想到一些以地名为片名的电影，比如张律的《庆州》，李沧东的《密阳》。

城市那么多，为什么是“乌海”？

它的地理环境，契合故事的背景。

乌海是内蒙古的一个城市，它没有海，但有湖泊，有沙漠。

干旱与生机，贫瘠与丰饶共存。

仿佛是现实与欲望的关系。过分茂盛的欲望，无法在干涸的现实生根。

而“乌海”这个词汇本身，乌，一片混沌，海，辽阔深远，同样是很准确的“欲望”象征。正如导演所言“人心即欲望，欲望即乌海”。

毁灭杨华的，是对金钱的欲望。

倒不是说金钱是原罪，而是人们对金钱不恰当的欲望，导致整个世界走向扭曲。

杨华的岳父母因为杨华没钱，贬低他；杨华为了赚钱，铤而走险；朋友为了钱，背信弃义；裸贷的女孩因为钱，跌入陷阱；夫妻之间因为钱，陷入失控……

《乌海》有着很写实的主题，讲述的也是一个很“实”的故事。

但它的影像表达，在写实的同时，也时不时流露出轻盈的诗意。

这是周子陽在影像上有意识的追求。

电影里有不少颠倒的、失重的意象。比如电影开篇，杨华走到沙漠时，是以一个倒立着的人的目光看过去的，世界是颠倒的。

苗唯是瑜伽老师，有不少人物挂在瑜伽带上失重的画面。

这是主人公无所适从的悬浮状态的写照——一个没有钱的人，很难融入这个世界的评价体系。

乌海这座城市本身的地理特点，比如甘德尔山、沙与河、蒙古包，也得到很好的运用，体现出了旷远苍凉的世界面前，主人公的渺小和脆弱。

除了这种“失重感”外，电影中不少略带超现实的意象和镜头，也精准地传递出一种窒息的、绝望的情绪。

一开篇的非洲肺鱼，为了生存选择滞涩的呼吸，仍然逃无可逃。绝望感扑面而来。

而当绝望的杨华钻进恐龙的肚子时，既意味着这个社会对他的吞噬，也意味着恐龙的肚子竟然成了他唯一可以躲避这纷扰世界的地方，令人唏嘘。

可以看出周子陽受到了李沧东的影响——他在采访中谈到，“这些年喜欢李沧东”。

恐龙的意象，或许会让人想到《绿洲》里的大象。

《绿洲》里的大象

《乌海》里的恐龙

而最后杨华怒烧帐篷，也让人联想到《燃烧》里的火烧大棚，当富人把穷人的命当大棚烧掉，终将遭到穷人“与汝偕亡”的报复。

《燃烧》里的烧大棚

《乌海》里的烧帐篷

跟《老兽》相比，《乌海》超现实的处理更加成熟了。

但如果跟周子陽的偶像李沧东相比，技术仍有长足的进步空间。

相对而言，《乌海》的意象更为直露。比如孕妇生产的短视频就比较生硬；火烧蒙古包时乐队仍在演奏，卡在落地与飞升之间，不尴不尬。

更关键的是，李沧东的超现实，是某个提纲挈领的意象，或指向某种终极的救赎；但周子陽的处理，则停留在意象的“拼贴”上面。

就比如《乌海》最终没有出口。杨华的困境没有解决，他开车撞向了苗唯，这是弱者的互害。

电影揭示了社会症结，但无力更深入地剖析或给出解决之道。

如果只是诉诸于个体欲望的反思，那终究是把社会问题转嫁到个人问题。

因此，周子陽被一些影评人诟病，对电影中的人物缺乏悲悯。

这是周子陽日后创作时，必须更慎重处理的问题。

无论如何，1983年的周子陽是如此年轻，而《乌海》又是难得的关切现实的电影。

不必吝惜给它一点掌声。

目前《乌海》在“凤凰网指数-影剧综榜单”小程序中大众评分7.5，专业评分7.0。你看过这部电影了吗？评价如何？欢迎点击进入小程序发表评论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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